跟弗洛姆学习爱的艺术 8

原文：达到这一目的的一种途径是不同形式的纵欲。例如自我引起——或借助于毒品——的恍惚状态就是一种形式的纵欲。原始部落的许多仪式提供了这方面活生生的例子。在短暂的极度兴奋中世界消失了，与世隔绝的感觉也随之消失。如果是集体纵欲，那么参加者还会体验到与一组人共命运的感受，从而加剧效果。性的体验常常是和这种纵欲紧密联系在一起的。性纵欲可以达到同恍惚状态和吸毒一样的效果。集体性纵欲的仪式流传很广，其效果是参加者在此后一段时间内不会有强烈的孤独感，但渐渐地恐惧感又会上升，因此就必须重复这一仪式。

如何摆脱孤独？弗洛姆认为，摆脱孤独就是要实现与人的结合，共有三种实现的途径：一是各种形式的纵欲，二是与同一组人保持一致，三是从事创造性的劳动。这三条途径的顺序，大体反映了人类在摆脱孤独过程中所走过的路，它们是逐渐“上升”的；但这并意味着人类摆脱孤独的过程，会严格地按照（或是已经按照）这个步骤走下来，实际上的情况下，无论在那个年代，这三种摆脱孤独的途径都共同存在，任何一个时代的人，甚至是具体到个体的人，都会使用混合着这三种途径的方法来摆脱孤独。然而，毕竟还是有着一个“前进”的趋势，人类，或个体的人，在摆脱孤独的途径选择和使用上，确实是按照这个“进步”的方向发展的。

从这里开始，弗洛姆分析了各种摆脱孤独的途径。显然，弗洛姆最认同的摆脱孤独的方式是第三种，但这并不成为不分析另外两种途径的理由。这里就是第一种途径分析的开头部分。

纵欲的含义，从字面上直观看去，就是对自己的欲望不加克制，放纵它，尽力地满足它。弗洛姆认为，人在摆脱孤独的时候，首先和最容易想到的就是纵欲，通过对自我欲望的放纵，实现短暂的极度兴奋。关于纵欲为什么能够起到摆脱孤独的作用，弗洛姆分析道，在纵欲获得的极度兴奋中，人就会感觉不到与世隔绝的感觉，孤独感就会消失不见，因此纵欲可谓一种非常有效的摆脱孤独的途径。

但是纵欲也有显然的缺点，因为是对欲望的放纵，因此它的持续性就较差，在纵欲时获得的兴奋和快感，只能是极其短暂的。在短暂以外的漫长里，人会更突出地觉察到孤独感的浸染。可以这样说，纵欲在实现短暂地摆脱孤独的同时，却放大和凸显了其他时候的孤独状态。因此对纵欲的使用，往往有一种“扩大化”的需求，不仅表现为密度上的欲望放纵需求，还表现为广度上的欲望放纵需求，即要求实现纵欲的蔓延。

就纵欲的形式来看，由于欲望类型的多样，因此纵欲有着多样性的特点。弗洛姆举了两个最有代表性的例子，即吸毒和性纵欲。

我们对吸毒的印象里，总是牵扯到一个字眼，那就是瘾。我们会把吸毒的原因归咎为毒瘾的难熬，这种“揭示”原因的思路，多少会掩盖吸毒的真正动因，即吸毒主要是为了满足身体感官上的满足欲。我们很多时候，都乐于辩解般地说，对于已经有了毒瘾的人来说，吸毒是为了解除痛苦；但我们有些过少地提到更接近事实的表述，吸毒是为了让吸毒者感到快活。吸毒确实可能同时有解除痛苦的作用，但吸毒的最主要目的还是快活。再啰嗦一点，我们应该更清晰地说明为：吸毒是为了感受快活的感觉，虽说它对于有毒瘾者来说，同时具有解除痛苦的作用。

对于吸毒的这层认识，我们从另外一种对毒品的使用情况来看，可能会更为清晰。我们知道，在一些临床治疗上，为了解除病人的巨大痛苦，医生会使用毒品，这时候毒品发挥的作用就主要是解除痛苦。虽说可能是让病人同时感到了快活，甚至也可能因此染上毒瘾，在以后成为一个吸毒者，但这都不是重点。这种情况下对毒品的使用，其目的不是为了让人快活，不是为了满足身体感官不无节制的“享受”。

弗洛姆认为，吸毒这种纵欲的方式，通过对满足身体感官享受欲望的放纵，实现了短暂的摆脱孤独的效果。并且指出，如果是集体性的吸毒，则同时满足了摆脱孤独的第二个途径的条件，即和同一组人一致，则能“收效”更多。毋庸怀疑的是，弗洛姆是出于理性分析的科学态度，来对此进行解释和说明，他并非“赞赏”这种行为，相反他对此是完全反对的。

弗洛姆举出的另一种纵欲形式是性纵欲。实际上，我们在提到纵欲这个词语时，其所指的含义往往就是性纵欲，从这里我们就能看出性纵欲在各种纵欲形式中的“支配地位”，它被普遍地使用，用以摆脱孤独。

通过性满足的方式，来实现与他人的结合，从而消除孤独感，这是我们看来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。实际上，就是弗洛姆所称道的爱的结合，一般都会伴随着性的结合。这里甚至涉及一个经常被提及讨论的话题，那就是到底是因爱而性，还是因性而爱呢？对此的展开讨论，在本书的后面部分也有较充分的涉及，所以这个问题就在后面再做进一步的探讨。

这里弗洛姆所提出的性纵欲，显然不会是等同于“普通”的性满足，虽说实际判断中很难有清晰的界线来让人参考，但就概念来说，两者确实是有着不小的区别的。起码可以肯定的一点是，性纵欲一定是超越了普通的性满足的范围，是一种过分的追求。并且，弗洛姆这里所特别强调的性纵欲的形式，表现为一种集体性的特征，这肯定距离我们一般认为的普通性满足甚远。这里也不得不补充说一句，即使不是集体式的性纵欲，两个人之间的性纵欲也一定是存在的，只要它是超越了普通的性满足的范畴，而是符合我们对纵欲这一概念的阐释，即追求欲望的放纵，对它不做克制的处理。

和吸毒一样，性纵欲，尤其是集体性的放纵活动，能够让参与者获得极大的满足，但这种满足往往持续时间很短，在满足之后的的空虚期，孤独感会变得更加强烈，由此引起性纵欲的再次发生。作为集体行为，性纵欲的发生和持续，要求相应仪式的出现。以仪式的形式，组织集体纵欲，就更会给人感觉，这是理所应当进行的行为，而不容易发觉它的本来目的。